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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山穷水尽

　　在顾惜朝近乎恐怖的盯视下，戚少商严肃道：“起初我猜你是写青龙结局卷的人，就用八卦之王的ID发了枪手贴……”

　　顾惜朝脸色一凛，戚少商见他没有太大动静就继续说：“可你没出现，我就只好在你电脑种了木马……”

　　顾惜朝眉头一紧，戚少商赶紧住口。
顾惜朝深吸了口气，问：“然后你知道枪手就是我？”

　　“是。”

　　“那结局写得让你不满意？”

　　“满意。”

　　“那你为什么又用马甲加我QQ？”

　　“因为我欣赏你的文章想跟你做朋友，当时八卦闹的那么凶，我想若是用九现神龙的号加你，你可能不会同意。”

　　“只为这个？”顾惜朝挑眉。

　　“是。”戚少商一脸诚实，童叟无欺。

　　顾惜朝突然笑了，笑得很没心没肺：“那你还骗过我什么？”

　　“没了，真的没了，我发誓自从跟你聊天之后就没再用木马对你做过什么！”戚少商急于表白，“过年时我跟你说我下厨手艺好会包饺子都是真的，不信你现在就跟我回家让我包给你尝尝？”

　　顾惜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睛里却很冷：“那你为什么现在说实话了？”

　　戚少商盯着顾惜朝看了一会儿，才叹息道：“因为我不想再骗你，想以戚少商的身份跟你做真正的朋友、知音——”说着朝对方伸出了手，“顾惜朝，你愿意吗？”

　　顾惜朝也盯着戚少商看了一会儿，才不答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神哭小斧是七略公子一个人的神哭小斧，可九现神龙戚少商是大家的九现神龙，如果他一直是神哭小斧，那七略公子就很愿意和他一直做朋友、做知音，可如果他变成九现神龙戚少商，那顾惜朝就真的觉得有些感觉变味儿了。

　　感觉一旦变了，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装做若无其事。

　　面对顾惜朝的质问，戚少商哑口无言。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顾惜朝板起脸下了逐客令。

　　“小顾……”戚少商口气软了。

　　这时候宿舍的门突然开了，两个室友回来，其中一个黄姓室友看见桌子边上坐着的两个人，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小顾，这是你朋友？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你，没想到你也有朋友？”

　　来人语气不善似是见了什么百年不遇的新鲜事儿，戚少商不自觉心中恼火，却抬起头来朝对方笑道：“我们小顾承蒙你们照顾了，改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唱歌。”

　　黄姓室友哈哈大笑：“好好，哥们真上道！”

　　眼看戚少商与黄金鳞称兄道弟，顾惜朝冷着脸打断：“戚少商，你该走了，我送你出去。”说完就往门外走。

　　戚少商赶紧与室友们道别跟上顾惜朝的脚步，看对方在自己眼前打开门走入暗淡的夕阳里，逆着光，整个人高高瘦瘦的，挺直的背影流露出孤单的味道，他突然就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悸。

　　冬天的校园一片萧瑟，戚少商在顾惜朝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跟着，下楼来到校园里，走了一小段路，他终于还是上前一步，与顾惜朝并肩而行。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学校门口，顾惜朝望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缓缓地说：“戚少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也不看向对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街景似游神天外。

　　戚少商望着顾惜朝十分好看的侧脸，叹了口气，他想说顾惜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被室友欺负了就来找我，可是想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呢？何况顾惜朝是个年富力强杀气十足的男青年，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最终他只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就真的如顾惜朝所愿，转身走了。

　　等戚少商走出去很远，顾惜朝才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转身往回走，两人就在一片黯淡萧瑟的冬日残阳里分道扬镳。

　　还没走到宿舍楼，顾惜朝就看到刚才见过的另一个室友穆鸠平风风火火地朝他跑了过来。

　　“顾惜朝，刚才那个人是不是逆水网的九现神龙戚少商？”穆鸠平是个小说迷，还好巧不巧正是那自称“天字第一号神龙粉”的穆老八。

　　顾惜朝用看妖怪般的眼神看了穆鸠平一眼，不置可否。

　　“他人呢？”穆鸠平瞪着两只圆眼问。

　　“走了。”顾惜朝径自走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穆鸠平中气十足的惨叫声回荡在校园里。

　　隐约有不幸被此魔音穿耳误伤的路人骂道：“杀猪呢这是！”

　　穆鸠平回去就在神龙粉丝群里大喊自己见到九现神龙真人了，说他来自己宿舍找一室友，还说九现神龙真人非常帅非常帅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帅！

　　结果是所有群里在线的人都嘲笑穆老八又在做白日梦发花痴。

　　戚少商回到酒店，上网看到群里正在拿这事搞笑，也强颜欢笑道：老八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人在另一座城市，今天还更文呢，怎么可能出现在你学校？

　　穆鸠平愕然。

　　戚少商心说这世界真小啊，没想到对自己崇拜到有点疯狂的穆老八就是小顾的室友，难怪小顾对九现神龙这么敏感呢……

　　数日之后。

　　《溺火》的剧情被七略公子写得越来越虐，两位主人公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随着大侠最重视的一位挚友因助他逃亡而死，两位主人公之间的感情已经完全决裂到不可收拾。

　　戚少商在QQ上找过顾惜朝好多次，可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顾惜朝似乎是铁了心不想再理他，可还没将他删除好友或加入黑名单，这又让戚少商觉得似乎还是有那么点曙光在不远的将来蛰伏着等着他去迎接。

　　这一天，戚少商又在自己专栏下面的评论里看到几个七略粉哭诉拜托九现神龙管管他家七略公子别让他老拿笔下的角色开虐，戚少商什么也没回复，心说我正被他虐着呢怎么帮得了你们这些可怜的脑补粉？

　　正郁闷着，七略公子突然在QQ找他了，戚少商大喜过望，连忙点开对话框，却看到一句让他心寒的话：木马查出来杀不掉，怎么杀？

　　戚少商心说我做的木马那是一般杀马软件能杀的吗？源自职业精神的骄傲自豪却挡不住自网线那一端传过来的阵阵寒意，他沉默了一阵才回复：你真的想杀？

　　顾惜朝：是。

　　戚少商：你等我一天，我给你做个杀马程序。

　　第二天戚少商含着血泪把程序传给了顾惜朝，顾惜朝接收之后问：这不会是另一个木马吧？

　　戚少商回复：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顾惜朝没再回复。

　　过了一会儿，戚少商发现自己的小木马彻底失去联系了，就这么被顾惜朝给辣手摧马了。说不难过是假的，他现在连更文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他很想把他的小木马种到顾惜朝心里去，可是不行，日子总要继续，况且他知道还有一个成语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山穷水尽，疑无路。

　　顾惜朝发现，少了神哭小斧陪他聊天，生活好像缺了点什么。其实神哭小斧给他的感觉和九现神龙一样，为人直爽仗义有担当，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真正的大侠，快意恩仇，深情洒脱，你若无情我便休——这种人时刻闪耀着个人人格魅力，完全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类型。所以他早就不介意对方用马甲与他相交之事，还曾经天真地幻想如果他哪天在QQ坦白自己的真身是九现神龙，他也会挖苦他几句，然后就慢慢地原谅他。可那天突如其来的见面让他乱了阵脚，还没等他理出头绪，那意料之外的木马又毫无预警地令他的心情彻底跌入谷底，一片冰寒。

　　那种感觉就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从头看到脚、从里看到外——简直毛骨悚然！

　　——继而得到的结论是：戚少商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从震惊到愤怒再到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顾惜朝细细回忆了和戚少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复杂的心情最终沉淀成一股浓浓的惋惜与不舍。他看了戚少商这几天更新的《知音志》，正写到两位互为知音的主人公因立场不同而再次敌对，战场硝烟弥漫智计百出，两人私底下却仍彼此怀念对方，怀念那些曾经对饮谈心的时光。

　　顾惜朝想，戚少商必定是预料到自己也会有这种复杂的心情才会破釜沉舟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而且他必定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坦诚相待不留芥蒂才毫无保留，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继续隐瞒木马的事而不是把所有秘密全都告诉他……也或许，戚少商赌的就是这一刻自己对他的感觉——是继续做朋友、做知音，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不仅如此，戚少商还深知他的禀性——对他来说，任何花招都是多余的，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行之有效——所以才兵贵神速地制造了这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

　　好个戚少商，好一招充满王霸之气不死不休不留余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